種子實驗 2.0 – 香港有群「天水圍人」

種子實驗 2.0 – 香港有群「天水圍人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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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雖然大家都是香港人,但都會發現天水圍人感覺上沒那麼繃緊,對於與陌生人接觸不會太緊張。」天水圍人阿柯如是說。天水圍是香港「大西北」,處於邊緣位置。柯詠敏(阿柯)和羅恩賜(恩賜)居於天水圍逾二十年,但對區外人來說天水圍仿如異地。2015年,他們成立社區團體「天水圍人」,透過活動連結社區中不同的群體,記錄這裡的人和事,希望營造社區之餘讓外面的人聽見天水圍人的聲音。到2018年,他們申請Good Seed社創基金,舉辦一系列社區學堂,以天水圍人教天水圍人為宗旨,為基層街坊提供興趣班,發展所長。

偏遠地區共同體——天水圍人

天水圍,新界西北的社區。它被濕地公園路、天慈路、天福路、屏厦路和天影路環環包圍,由天華路劃分南北部,輕鐵穿梳小區之中;區內大小道路皆以「天」字開頭。種種地理因素和微小的城市佈局,為天水圍營造了一個共同體的感覺。除了規劃與佈局,社區營造最重要的元素必然是人,天水圍街坊對這裡又有何感覺?
 
阿柯和恩賜自小住在天水圍,對「天水圍人」有強烈身份認同。「其實從生活的體驗,以前人們就會覺得,『啊你是天水圍人?』」阿柯憶及剛出社會工作時,別人總是驚訝她來自天水圍,然而她沒有感到厭惡,倒覺得這增強了她的身份認同,「其實住在天水圍真的這麼特別嗎?」
 
「我細個好想衝出天水圍,這幾個字在我腦裡面,不是太喜歡天水圍……」恩賜說,從前住在天水圍給他「大鄉里」的感覺,譬如讀大學時不熟悉旺角的路,令他覺得自己見識比別人少。不過人大了,他開始喜歡天水圍,「畢竟好長時間的人生都在這個地方。」

重寫曾經的「悲情城市」

近年香港有一種社區深耕細作的概念,有志者深入小社區,向普羅大眾作公民教育,再由下而上推動社會變革。2015年,阿柯和恩賜成立社區組織「天水圍人」,冀以自身能力為社會帶來一點改變。那天他倆坐在元朗一間咖啡店,談到改變社區:「大的事做不到,自己做小的事,看看在自己那一區能做到甚麼。」想起外國專頁「Humans of New York」,遂希望參考相關經驗,記錄社區的人和事,展開了「 天水圍人 Dialogues in Tin Shui Wai 」。
 
但大眾對天水圍的印象不就是悲情城市?曾當記者的阿柯道,以往做街訪時發現天水圍人相對熱情,比其他區街坊更容易展開對話。「可能本身我們時常周圍行和街坊聊天,有平台給他們講自己的故事。香港社會認定天水圍比較isolated(孤立),先不說悲情城市,而是一個較容易被忽略、邊緣的社區。我們希望讓外面的人聽到天水圍人的聲音。」阿柯說。
 
他們寫過不同天水圍人的故事:發現了「全港雜耍冠軍」等身懷絕技的街坊;也記下像毛公仔店那樣的小店故事——一轉眼,「天水圍人」已走入第五個年頭。
 
我們沿著輕鐵路軌旁走,從南到北,路上不少熟悉的面孔向他們揮手。行經一個輕鐵站,碰到昔日在天水圍北江賣毛公仔的伯伯。伯伯於年前撤出北江,三人久別重逢,聊起近況與往事,方知伯伯還未找到新舖落腳。言談間伯伯總是笑不攏嘴,街坊街里,簡單幾句噓寒問暖,人和人的連結是如此微小而強大。

曾如城寨般品流複雜

恩賜的印象中,昔日天水圍社區如城寨般品流複雜。「六年級時,我和一個屯門的小學同學來打籃球,行到中途已經有一個『金毛飛』(小混混)問我跟邊個大佬。」他仍記得那個「金毛飛」只比他大一至兩年,更是他的補習托兒中心同學,而這些「金毛飛」總在遊戲機中心流連。
 
到近年,這些景象已不復再,一間天水圍的中學在20年間由band 5變成band 1,街上再看不見童黨。阿柯和恩賜見證天水圍的蛻變。「當初十幾年前,我們還小,是好想出去玩的時候。現時大家都成長了,這個地方其實沒有太多變化,只不過人成熟了,不再玩那時候的東西,而大家都變好了。」阿柯說。
 
恩賜也認為這裡變得安全,亦從最近區議會選舉中青年的高度參與,反映了當區年青人的轉變。「十七區全『黃』,好像這裡的後生仔較progressive(開明)。以往可能只是想認識異性,食煙飲酒那些,沒什麼能給這個地方。」

新天水圍新的社區問題

城市的轉變同時衍生新的問題:新移民家庭的社區矛盾,或是老夫少妻家庭托兒等問題。「天水圍北居住環境更加密集,有些以往的問題,如電影《日與夜》(《天水圍的日與夜》)中的問題可能得到改善,但其他問題仍在。」阿柯說。
 
2017年底,他們舉辦活動和興趣班,希望從中連結社區中不同的群體,解決社區問題,因此報名參加了社創項目Good Seed。「終於有一個稱得上是『計劃』,一個要牽涉到營運模式(business model),要搞班的計劃,就是參加Good Seed之後。」恩賜說。
 
Good Seed項目教會他們在不同階段設立里程碑(milestone),「可能每隔一個月,你就要完成一些里程碑。那時想什麼都做,有跆拳道班、躲避盤、魔術英文班等,最高峰個時好似有八個。」
 
恩賜提到,他們辦過一次躲避盤(類似躲避球的運動但以軟飛盤取代,融入飛盤運動的投擲與飛行技巧)遊戲班,有一位新移民媽媽站在一旁,看著兒子玩得興高采烈。她突然感觸的說,小朋友是SEN學生,在學校被邊緣化,老師疑因為他是SEN(特殊教育需要)學生,而拒絕讓他報讀一些課程。「媽媽應該幾大壓力,好想搵人去講,那我便想,這些機會正是讓我們連結它人。可能有點可惜,因為幫不到她甚麼,只能那天晚上和她聊天,做這些活動可以connect到人,聽到他們有甚麼難題。」

社區營造=搞社區活動?

起初他們的想法是辦社區面向的活動,然而他們發現,活動似乎除了是天水圍舉行,就沒有關於天水圍的元素。「常說搞社區,像是社區藝術,但並不是讓活動在社區發生就等於營造社區,也不是讓藝術活動在天水圍舉行就等於社區藝術。」
 
他們邊做邊思考,究竟何謂營造社區,恩賜坦言大部份活動都是失敗的。直至他們辦了攝影班,與學員走訪天水圍各處,攀上天水圍髻山,探訪露宿者和外傭,用鏡頭記錄天水圍。學員從活動中看到社區不同面貌和群體,重新認識天水圍。他們希望參照攝影班作方向,構想未來的活動,甚至希望突破天水圍這個地區局限,在其他區發掘更多可能性。

零收入、用假期辦活動:再辛苦也值得

向來搞地區工作都要花上龐大的心機和時間,未必有太多個人得益。「天水圍人」沒有為阿柯和恩賜帶來收入,他們都有一份正職,故要騰出周末假日的私人時間來處理「天水圍人」的事務。「譬如說,報名參加 Good Seed要準備很多文件,填很多計劃書,都要在放假時做。」恩賜說。
 
他們坦言這是一份苦差。阿柯說:「我有一段時間辭去工作,想做Freelance兼做『天水圍人』,時間可能分配得好一點,但都有另一個壓力,所以也不見得辭工真是那麼輕鬆的事,也是很辛苦的。」
 
不過當街坊有得著,甚至建立身份認同,事情若有意義,再辛苦也值得。恩賜說:「現在我們說『天水圍人』很順口,天水圍街坊、區議員平時可能也會找『天水圍人』,又好自然會形容這裡住的天水圍人,單單是這件事,也讓我覺得所做的事都有價值。」
By Good Seed 好薈社

好薈社由香港理工大學賽馬會社會創新設計院(J.C.DISI)協辦的社會創新培訓及種子基金計劃。計劃由社會創新及創業發展基金撥款資助,致力釋放本地年青人的創作潛能,以設計,科技,商業三個重點出發,鼓勵他們以創新點子幫助社會上有需要的群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