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學人」開社企伴「星孩」 蘇詠芝 : 心理學讓我尋回讀書的意義

「學人」開社企伴「星孩」 蘇詠芝 : 心理學讓我尋回讀書的意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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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你們要不要咖啡?」我們約了蘇詠芝(Catherine)教授早上10時見面,可她一大早就傳來貼心訊息,盡顯其心思細密一面。但凡事總是一銀兩面,她在訪問中坦言,自己是個「過度敏感」的人,喜歡心理學,卻因太容易「上心」個性,最後頭也不回,放棄當臨床心理學家想法,轉往學術路。

近年最令她上心的相信是一群自閉症兒童(2018/19學年確診中小學生達9,537人)。Catherine自2016年開始設計多個項目,利用機械人,以及後來的小兒推拿療法,改善這群「小星」(自閉症童的別稱)社交及情緒等問題。Catherine最近更夥拍同事兼專業教育心理學家陸秀霞(Sarah)博士成立社企「智趣伴星途」,將多年研究心血帶到學校或社區,讓更多「星孩」直接受惠。

白板上這幅「自畫像童畫」出自其中一個「星兒」手筆,是小女孩等待接受療程時的「隨筆」,蘇詠芝教授把它掛在辦公室多年,是她學術生涯的重要印記。(圖:SoCUBE)

中學初遇心理學

Catherine是香港中文大學教育心理學系副教授,香港土生土長的她早在中學時代已經接觸心理學,並為之著迷。「初中時想過讀建築,但中學會考數學『炒了』,於是預科只能選讀心理學。」傳統名校出身的她,對於成績要求有自己的一把尺,「原本(會考)預期7科A,但結果只有21分,以最低門檻升讀原校。我媽甚至害怕我會自殺。」她輕輕說道。

一次讀書「失利」,或許讓她建築夢碎,但卻讓她尋回讀書的意義。「中六開始修讀心理學,一開始好像是被逼,但料想不到一讀就愛上。我是一個over-sensitive的人,有好也有不好處,有時會想太多。(我會想)為何會發生這件事,為甚麼人會這樣做。這就是心理學,the scientific study of human mind and behaviours。」她一口氣道出人生其中一個重要轉捩點。年代或遠去,記憶卻鮮明。

她表示,心理學更改變了她讀書的技巧。「以前會考只是死背爛背,都不知背來做咩。」因為喜歡這科目,因此預科對於Catherine而言,不再是「死背爛背」,而是多了分析,「讀勁多理論,但我好喜歡。」摸清了讀書的意義之後,這次她順利考上了中大的心理學系,並一直攻讀至芝加哥大學,取得心理學博士學位。

櫃內存放了新一代由日本電氣公司(NEC)製造的機械人,研究團隊平日會在這間房為孩子提供訓練。(圖:SoCUBE)

性格太「上心」

為甚麼不當臨床心理學家(CP),而走學術路?她直言:「我個性不適合。好容易因為別人一兩句說話而受影響。」她說,一年級時到沙田醫院實習,隔着拉簾聽到醫生見一個焦慮症病人,那病人不斷問醫生見不見到身上「有嘢跳下跳下」。「我回家後也思疑是否有嘢跳下跳下。」她笑說。

一份病歷表,最終讓她完全打消從事臨床工作的念頭。「那時要幫醫生整理文書,打開一份已經結案的病歷表,是一個患了精神分裂症20多年的病人。廿年間他出出入入醫院,最後卻從橋上跳下去,這樣終結了(生命)。」

她坦言覺得好灰心,「原來個病不會好。當然有其他正面的例子,但一兩個這樣的個案,我就會經常想着。我沒有這樣的個性去處理這些情況。」她立即放棄做CP念頭,直奔研究之路。

大學畢業後,自言擅長分析的Catherine繼續「考博」,惟過程不是一帆風順,第二次才申請成功,獲芝加哥大學一位有「手勢(gesture)研究之母」之稱的教授 (Susan Goldin-Meadow)接納,追隨對方研究「手勢」這種特別的溝通系統。其博士論文是研究中國人、土耳其人和英國人說話跟運用手勢的關係。「探討會不會有文化差異,有甚麼特質是通用的。」

從手勢見微知著

取得博士學位後,她獲新加坡國立大學(NUS)聘用,繼續gesture方面的研究。獅城是一個雙語國家,鼓勵學生以英語為第一語言之外,同時要學習自身的母語。

「我們研究時發現,新加坡人說英文時手勢會比較多。」不過她強調,手勢多與少不是其研究重點,而是手勢背後會否補充了一些沒講出口的訊息。「從手勢可以看出一些很細微的東西,是口語沒有的。」

如是者,Catherine在新加坡度過了5年,惟未到7年之癢,便開始質疑自己做研究的價值,「開始覺得悶,又不知論文有沒人讀。」她坦言,NUS有「獎勵」的機制,發表一定數目論文有獎勵,「好像變了出論文只是為了獎金或加薪」。

正當在星洲的學術生涯出現「價值危機」之際,改變的機會來了。

「家人想我回家,於是急忙找新工作準備回港。」她應徵母校中大教職,其中要求她教授關於特殊教育需要(SEN)的課題,於她而言是全新的領域。她於是發揮「會考精神」,「我啃了3本教科書」,成功通過面試。

回港始與「星孩」結緣

以老師身份重回中大,要執教一科自己不熟悉的課題,對Catherine而言,是挑戰,亦是改變、突破研究樽頸的機會。她開始思考如何將自己多年的gesture研究與SEN結合。

「要持續下去,你不可以研究一塊,教書則是另一塊。」於是在10大主要類別的SEN當中,她特別挑出自閉症作深入研究。「自閉症兒童的gesture好差,比其他SEN少,甚至比唐氏綜合症更差。」

選定新研究方向後,自2016年開始,Catherine透過申請中大知識轉移項目基金(KPF),展開了多個介入自閉症的社區項目。她碰巧遇上一個特別想做介入的EdD (教育博士)學生,兩人一拍即合,開始以機械人擔當「小老師」,透過一些重複的情境演繹,改善病童行為及情緒表現。

「有一些自閉症兒童感統(感覺統合)有問題,如果覺得吵,例如聽到打雷,會大力拍打自己頭部。有學生因此頭骨變型。我曾經接觸過一個學生,他兩邊頭骨凹了(因長期拍打)。但當中有學生看過多次機械人示範打雷時掩耳動作之後,學懂了「掩耳」這手勢,減少了自傷行為。」

普通人最怕聽「人肉錄音機」,要聽「人話」,自閉症患者則不願意與人接觸,「他們特別喜歡機械的東西。」2018年起,Catherine團隊與日本電氣公司(NEC)合作,使用對方的機械人,取代之前沿用的法國機械人NAO,配合她設計的程式教材,入學校教3至18歲患者各種社交技巧。

與中醫師推小兒推拿療法

手勢研究是Catherine「老本行」,她近年亦夥拍中大中醫顧問張建國醫師,將另一種「手勢」—小兒推拿—應用在自閉症治療。據其研究顯示,小兒推拿確實有助提升患者整體認知及情緒表現。他們更推出教學短片,鼓勵家長學習這門手藝,回家幫孩子做。不過Catherine承認,基於各種原因,「不是許多家長會配合,60多個有10多個會做。」

訪問來到尾聲,我們參觀了Catherine的辦公室,門口掛了一幅寫上「天道酬勤」的書法,正是出自張醫師手筆,反映張醫師眼中的Catherine為人。小時候的Catherine是父母眼中,讀書失手怕她會自殺的小女孩,那長大後呢?

「她太可怕了,她任何時候都看書!」。張醫師用帶山東口音的普通話激動回應。看甚麼書?原來也離不開研究,剛從台灣度假回來的她,去書店買了一本「家有青少年之父母生存手册」的書。也很適合當下香港社會讀的一本書。

此文轉載自 中大社創 SoCUBE
文:Kary Wong@ORKTS

 

By 中大社創志 Cubic Zine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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